南北朝时期的广州佛寺

南北朝时期的南北文化交流以及当时广州的建筑技术水平,从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可以得到体现。这座千余年前的古塔是今六榕寺塔的前身,对于这座建筑的建设及建筑特色,可从文献上钩沉。宝庄严寺(今六榕寺前身)创建于南北朝时期,今人著述多有将寺、塔说成同时而建的,甚至将建塔作为建寺之缘起,连寺中长老自己也这么说。清末民初长期任六榕寺住持铁禅和尚所撰《重修六榕寺花塔缘起》一文,即称广州郡城西北隅六榕寺,建于梁代,距今千四百余年,即梁武帝敕建之宝庄严寺也。

梁武帝之母舅内道场沙门昙裕法师,原志公和尚法嗣(见寺志公祖堂楠木牌刻),大同初,奉武帝命,往南海求得佛舍利塔,归献帝,备蒙宪异。师请于帝,愿往南海养疴,许之分含利,建寺塔,寺曰年,师始驻锡。宝庄寺塔曰舍塔。

大同六榕寺创建于南梁,说寺、塔同时创建,并不符合史实。初唐四杰的王勃笔下《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铭》,是现时能见到的关于塔、寺创建史实的最早的文字,就把此事说清楚了。

王勃是在唐上元三年(676)写下这一塔铭的。有人说“他为了探望远戍交趾(今越南)的父亲王福時,曾两度万里迢迢的从长安取道广州桴海前往交趾”,此塔铭是在他第一次南来的作品。此说不当。事实是王勃在虢州(今河南洛阳西部)任参军,因犯罪连累其父王畤被贬到交趾骓州(今越南宜安一带)任刺史。上元二年(675),他随父踏上赴交趾行程,只有一次机会到广州,此事,为学者所考证。

此行,途经洪州(今江西南昌)、南海(今广东广州),先后写下《王阁序》和《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铭》,此后因渡海遇风溺死于南海,因此,《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铭》是这位大文豪的绝笔。然而,在他所写的两篇文章中,阁序是脍炙人口的千古名文,还给南昌人带来一座屡毁屡建引为地标的滕王图,塔铭却鲜有人提及。

其实《广州宝庄严寺舍利塔铭》既是中国历史上最长的塔铭,文字优雅,内容上更留下丰富的历史信息,可惜至今没有得到应有的珍惜和宣传。宝庄严寺舍利塔建成在梁大同三年(537),王勃撰铭于唐上元二年(675),距离百余年时间,是迄今所见的最早记载宝庄严寺舍利创建的文献。王勃当时亲睹这座宝塔作文,当为据。

以下,看看这篇名家绝笔能够提供哪些历史之谜。由此记述,可知建塔缘起,亦即建塔人昙裕法师的经历。“夫宝庄严寺舍利塔者,梁大同三年内道场沙门昙裕法师所立也。其琅琊贵族,则汉庭峻节,祖德犹传。梁甫高吟,嘉声未远。法师夙登真地,深人慧李松庵:《王勃两次来广州与宝庄严寺门,照果业于三明,拂尘劳于八解。(县裕)往返九十句,烟不辍,风潮八千里,以大同三岁届于兹邑。法师性丰幽澹,质固绵历是淹,疲疴屡积,维摩见病,益伸方便之门,道安谢归,思远之事,愿居测,有诏许焉,仍分舍利,俾宏真福。”县裕出身琅族,出家为僧。

琅琊地在山东胶南、诸城县一带,是诸葛亮的故乡,东晋时,于白下(今南京市北)侨置琅琊郡。梁武帝的叔伯兄弟轻车将军萧昂曾任琅琊郡太守,娶了当地诸葛氏女子,昙裕因此成为萧梁皇族姻亲。他出家后成为内道场沙门,出人宫禁,参与朝廷之事。萧昂后任广州刺史,正是昙裕回国途经广州之时,有了这层关系好说活。

梁武帝崇佛出名,梁国与扶南互遣使节通好,并交流佛教文化,梁朝改元“大同”(公元535年),扶南遣使来贺,尔后,朝廷派遣昙裕为特使前答谢。梁武帝是开国之君,在位四十八年,本可以有更大作为,而他却徒费时光,愚蠢无能,掌握不了局面,晚年还爆发了侯景之乱。昙裕本为避世出家,南下时深知朝政之不堪,因此,回国时,向朝廷要求居于广州宝庄严寺,并分出奉取的部分舍利在此寺中建塔供奉,“称病”是借口,实际上是为了“远朝廷之事”,这说明当时的广州是相对平静之地由此记述,可知南北朝时期海上丝绸之路的情况。昙裕“轻赍棹海,重赏梯山…师既达国城,式敷朝命,受铣筐而顶礼,抚瑶缄而跪发,尽收其宝,重载往返九十旬,楫拖不辍,风潮八千里以大同三岁届于兹邑”。

县裕乘舶到了扶南国都,完成了朝廷使命,尽收其宝,重载而归,自海路往返,计两年半时间,说明当时以广州为始发港的海路畅通无阻,以及中外友好。广州作为外贸重镇,获利不少,官府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牟取暴利。南梁时,“郡常有高凉生口及海舶每岁数至,外国贾人以通贸易,旧时州那以半价就市,又买而即卖,其利数倍历政以为常史回朝“南为半的通例成为营规则。刘来时,广州刺史刘道皇帝也以广就曾州束倾南率有利之半”图而索取奉献广州为官清廉广史王现回京,“无所取纳,表寺舍利增铭》圆献禄俸之半”。

广州地方收入成为中央政府重要财政来源。果武帝曾慨叹:“岁中数献,军国所须,相继不绝。武帝叹曰:‘朝廷便是更有广州由此记述,可知当时中外以佛教交往的方式。由于中外交往利用贸易海舶为交通工具,广州成为佛教传播及兴盛之重地。王勃塔铭说道四维信受,三明弘益。贝叶纷纶。讲肆宏敞,斋筵巨翼,供引纯陀,饭迥香积。天人合契,幽显同心,倾家奉贿,破产移琛……还淳息诈,道济香城。”固然难免溢美,也可见广州城中奉佛盛况。从塔铭所说“此寺乃曩在宋朝早延题目,法师聿提神足,愿启规模,爱于殿前更须弥之塔”,可知宝庄严寺始建于刘宋,梁武帝时始建舍利塔,寺塔并不建于同时。尽管佛教传人岭南,始于汉末三国时期,从西晋到南朝,不断有西域僧人来广州传教、译经、建寺,这一时期在岭南建的佛塔,留下记载的仅有宝庄严舍利塔,成为有案可稽的广东最早的佛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