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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乔和小乔

发布时间:2024-05-19 04:03:17作者:正觉网

  本故事发生在建国前后皖南山区的一个小镇上。

  这个小镇,端的是十分美丽。一条名叫杨柳江的大河,把小镇分隔成两边。一座石拱桥又把两边连起来。小镇就依河为名,叫做杨柳镇。  乔老师是县城中学的国文教员,生有两个女儿,取名冰清、玉洁,都长得娉娉婷婷,如花似玉,人们都不大叫她俩的名字,只唤大乔小乔。大乔初长成,乔老师将她嫁给了得意门生周墨城。小乔年刚及笄,尚待字闺中。  周墨城是小镇本地人氏。高中毕业后,也做了教师。他和大乔成婚后,住在祖宅老屋里。老屋很宽敞,前临街,后临水,前后三进,中间还有一座小庭院。周墨城二老去世后,这偌大的老屋里就只有他与大乔两人。周墨城起先在本镇中学教书,因成绩优异,调到离小镇二十多里的三县联中当了副校长。他每月回家一次,小住三天。寒暑假则把岳父母和小姨子接来,在老屋里团聚,一家五人,过得十分和睦。这大乔知书达礼,然性情温柔软弱,体质不强,有点病美人的样子。小乔则长得体态丰腴,如鲜葩临风,活泼可爱,且性格刚烈,敢作敢为。她走到哪里,就把笑声带到那里,使老屋里充满了生机。  大乔很守妇道。丈夫不在家的日子,她大门紧闭,只在庭院中静静地绣花。非到出门不可的时候,比如买菜,她也是匆匆去,急急归,从不与闲人搭腔。她就这么规规矩矩地同周墨城生活了五年,真正的波澜不惊,相安无事。夫妻两人的生活,过得很满足。唯一的缺憾,就是结婚五年,尚未生得一儿半女。为此,大乔心中甚觉过意不去,经常暗自叹息。  却说这日早晨,大乔吃过早饭后,上街去买菜。也是合当出事,大乔出得门来,觉得喉咙一阵发痒,便咳了一咳,随口吐出一口痰来。却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喊,“啊哟”,大乔大吃一惊,回身一看,原来这口痰竟吐在一个人的脚上。她顿时满脸通红地愣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。  这人是镇长范雷。有人竟将痰吐在镇长锃亮的皮鞋上,范雷自然恼怒,正待发作,却看见面前站着的,竟是一位美人儿,美得让人吃惊,便一笑:“吐得巧。吐得美。”大乔掏出一块手帕,递给范雷,低头说:“对不起,先生,请你自己擦一下吧。”说完,转身匆忙而去。那范雷木桩一般站着,直愣愣地望着大乔的背影,直到望不见了,这才回过神来,把大乔家的门牌号码看了又看。  这天上午,大乔正在房中绣花,有人敲门。开门一看,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尼姑,心生疑惑:“师父到此,不知有什么事?”那尼姑双手合十,说道:“施主,贫尼是东山寒梅庵的住持,今日化缘到贵宅,只见紫气罩门,必有大喜之事,所以冒昧敲门。”大乔惊讶地说:“我家平平淡淡过日子,并没有什么喜事呀。”那尼姑微皱双眉,把手指掐来掐去,说:“照贫尼算来,这紫气罩门,主后嗣兴旺。施主,本庵的送子观音历来灵验无比,紫气罩到哪家,那家必生贵子!”大乔一听,心中一动,忙说师父请坐,我来泡茶。那尼姑说声打扰了,一屁股坐到椅子上。  这一坐,不打紧,却坐出一桩祸事来。大乔哪里知道,这尼姑是范雷派来勾引她的。原来,那范雷是个花花公子,专事寻花问柳,为了调戏良家女子方便,才花钱买了个镇长。寒梅庵的这个尼姑法名静玉,是他的一个相好。那日范雷一见大乔,失魂落魄,舍不得用大乔给他的手帕擦皮鞋上的痰迹,只用一张纸胡乱擦了一下,便展开了那幅手帕细细观赏起来:这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手帕,上面绣着:斜阳照在寒梅上,喜鹊登枝,昂首而叫。那寒梅绣得逼真,细细一嗅,似有暗香浮动。范雷越看越爱,把手帕扪在心口,不觉胡思乱想起来。手帕上的“寒梅图”使范雷想起了寒梅庵中的静玉,就赶到寒梅庵,与静玉着实亲热了一番,趁她快活之际,说起了河西街上偶遇一绝色女子之事,求静玉帮忙弄到手。静玉初听,心中不悦,却禁不住范雷花言巧语,便答应周旋则个。  且说这静玉喝了两口茶,徐徐说道:“后天是二月十九,本庵主办观音会,不知施主可有兴趣光临?”大乔一听,脸上一红,低头问了一句:“真有那么灵验么?”静玉一见有戏,心中大喜,连忙胡诌加捏造,扳着指头算起来,说东十三村有多少多少人、西十二庄有多少多少人,因为心诚,故求子得子,求女得女,说得有名有姓,有鼻子有眼,大乔由半信半疑到深信不疑,动了进香的念头。静玉喜极,不慌不忙道:“我看施主是个大家闺秀,不喜抛头露面。贫尼后天帮你定一顶轿子,中午过后,轿子到门前接你上轿。因为上午进香的人太多,下午人少些,我应酬少些,也好抽空陪你说说话。”大乔点头说:“就依师父说的吧。”  当下,静玉便飞快去找范雷报喜安排,不提。  二月十九下午,一顶小轿一颠一颠,把大乔抬到十里外的寒梅庵。  寒梅庵只有静玉一个尼姑,下午她早早地打发了香客,专候大乔。轿子一到,静玉就眉开眼笑迎上前,牵着大乔的手走进庵门,径直来到大殿。大乔如仪进香、跪拜、祈求完毕,喝了一口静玉奉上的香茶,便要回家。庵门外却不见了送她来的轿子!大乔吃惊不小,慌了神:“咦,轿子呢?轿子呢?”  轿子是静玉早就打发回去了,可她嘴里却说道:“唉呀,看我怎么这么糊涂!早上我请轿子的时候,只对轿夫说接你进庵,没有说接着送你回家,轿夫自然就回去了。这样吧,反正这寒梅庵里就贫尼一人,你不妨委屈点住一宿,明天一早回去如何?”大乔一看,暮色四合,摸黑走十里山路回去,已不可能。不禁心中懊恼,只得说道:“只好打扰师父了。”  静玉连说着不妨不妨,领着大乔来到后厨房,做了几样精致的素菜。吃罢饭,漱洗过了,静玉把大乔领进自己的卧室,说:“施主先请安寝,贫尼每天临睡前都要到观音大士像前做功课。”说罢,将油灯捻暗,出门去了。  大乔朦胧睡去,忽然惊醒,只觉身上趴着一人,惊呼一声:“什么人?”使劲挣扎,却被那人死死压着,哪里能动弹得了?只听身上那人徐徐说道:“小娘子不要惊慌,我就是在你家门口被你吐了一口痰在脚上的人,我叫范雷,是本镇镇长。自那日见你一面后,爱慕得死去活来,万般无奈,只好出此下策,万望小娘子原谅!”大乔一边挣扎,一边骂道:“原来是你!你和那尼姑狼狈为奸,就不怕菩萨降罪么?”范雷嘻皮笑脸地说:“本人爱你爱得要死,也顾不得什么菩萨不菩萨了。”  大乔无奈,脚只顾乱蹬,嘴只顾乱咬。范雷火起:“小娘子休要如此!你今夜若不依从我,我就派人把那周墨城杀了!大乔一听,心里一急,身子便松软下来……  事毕,范雷得寸进尺,说:“我知道,你丈夫每月在家待三天。从今以后,三天之外,我天天去你家陪你。你若不从,只怕要坏了名声,坏了丈夫和父母性命!”大乔听得心惊胆战,泪如雨下。  自此,只要周墨城不在家的日子,范雷必至。大乔战战兢兢,不敢不从,只小心翼翼地把周墨城瞒得严严实实。如此,提心吊胆过了半年。  这日上午,周墨城邀了三个同窗来家里喝酒,多喝了几杯。客人散后,周墨城不胜酒力,躺在床上小息。却又一时睡不着,只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。盯着盯着,忽见一物,心里陡然一惊。天花板上,竟有一块痰迹!周墨城心里疑惑:天花板上怎会有痰迹?他乘着酒劲,使劲朝天花板上吐了一口痰,半路上却落到了床上。吐了又吐,依然够不着天花板。惊诧之余,他断定此痰定是一个身强力壮之人仰躺在床上,不经意间吐上去的。大乔是断不能吐上天花板的。为了不冤枉她,他喊来大乔,让她仰面睡在床上,叫她朝天花板上吐痰。大乔不解,说痰落到床上岂不是弄脏了被子?周墨城说:“此事非同小可,被子脏了只要洗一洗,你只管使劲吐吧!”大乔被拗不过,只得仰面朝天,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痰,只飞出一小半就掉到床上。  事情很明显了。周墨城指着天花板上的那块痰迹,说:“那是谁吐上去的?你说!”  大乔一见,魂飞魄散,半响不作声。周墨城一再喝问,大乔见事已至此,只得哭哭啼啼吞吞吐吐,讲出了门口吐痰、尼姑化缘、上山进香、夜遇强暴、中计上套的经过。周墨城听得呼哧呼哧直喘气,脸色由红至白,由白至紫,心里翻江倒海,烈火熊熊。  周墨城在本镇也算是有面子的人,怎堪如此奇耻大辱!心里好一番计较,一个复仇计划,勾画停当。  叹了一口气,周墨城说道:大乔,那日你中计上套、庵中被强暴,这些都只怪范雷静玉。可范雷在我家中,在我这张床上同你苟且半年,这就是你的不是了。我心中的这口气怎么能下得去呢?我若忍气吞声,有何面目活在世上?”大乔只是嘤嘤地哭,恨不能撞墙而死,以谢夫君。  接着,周墨城又叹了一口气,说:“实话对你说吧,为今之计,你只有两条路可走,第一条,我休了你;第二条,你得依我一件事。”大乔抽泣着问:“你要我做什么呢?我依你就是了。”周墨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,惊得她身子抖将起来,支吾半晌,大乔说:“我依你,就走第二条路吧。”  这天早饭后,周墨城离家了。按照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三天假期一到,他就按时赴校。但是,这次他离家却离得不远,而是躲在附近,等待着天黑下来,以便实施他的计划。藏身在见不得人的角落里,周墨城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两句话: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!量小非君子,无毒不丈夫!  天完全黑下来了。周墨城看见一条黑影窜到自家门口,轻轻敲了四声———三长一短,接着门开了,又关上了。他知道,门是大乔关的,但没有上闩。周墨城立即来到门边,将身子紧贴在窗子边,静听着里面那一声喊。  却说范雷一进房门,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起大乔,将她按在床上,正当他肆意纵横,将舌头伸进大乔嘴里搅拌之时,大乔狠命一咬,生生将半截舌头咬了下来!巨疼之下,范雷大叫了一声。正在这时,猛听得有人敲门,边敲边喊:“大乔开门,大乔开门!是我回来了!”大乔一听,慌忙推下范雷,边穿衣边说:“不好了,我丈夫回来了!”范雷巨疼之下,脑子反而很清醒,舌头被咬,他不怪大乔,反而认为这是女人在性高潮时的反常举动;周墨城这会儿又回来了,这才是要命的事,惊跳下床,手忙脚乱穿衣服。大乔一指后门:“快,从后门走,划水过江!”范雷立即从后门下了江……  周墨城不慌不忙进得门来,对慌乱中的妻子说:“不要慌,没你的事了,你把床上、地上、后门到江边上的血迹毁掉就行了!”一边说,一边从床上捡起那半截舌头,拿起一把尖刀,出门而去。  过了桥,周墨城直奔通向东山的大道。他料定此刻范雷正在他的前面狂奔,这小子的血快要滴完了,又在江水中被冰冷的水泡过,他的时间不多了,他要赶快去寒梅庵,去求他的姘头救命。  是的,周墨城算计得异常准确。范雷从大乔家床上下来,忍着巨大的痛楚,一边大口吐着血,一边从后门奔到杨柳江边,脑中的第一个念头,就是去找静玉。因为静玉粗通中草药,先找到她把血止住再说。伤口经冷水一泡,更加剧疼无比,疼得他差一点沉入江底。他仗着年轻力壮,拼命划上岸,拼命朝寒梅庵奔去。跑呀跑呀,脚步越来越慢,跌跌撞撞,像喝醉了酒一样,一步步向前挨着。  范雷的后边,周墨城却越跑越有劲。一切正按他的计划实施着,他的神经处于高度亢奋状态之中。跑着跑着,眼见得前面山脚下,黑黝黝的一片,他知道,那就是寒梅庵了。同时,他发现前面有个人影,歪歪倒倒,走走停停,刚到寒梅庵边,便轰然一声倒下。周墨城上前一看,正是范雷。伸手朝他鼻下一探,只有些微游丝般的出气,再也没有进气了。周墨城戴上手套,掐住范雷的脖子,范雷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,顷刻之间断了气。  结果了范雷,周墨城翻墙进入寒梅庵,叫醒静玉,二话不说,当胸就是一刀!趁静玉垂死惨叫之际,顺势将范雷的半截舌头,塞入她的口中。然后来到庵外,将已经断气的范雷背到房中,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,趴到光溜溜的静玉身上,将那把带血的尖刀塞到他的右手里。接着,把庵外范雷丧命处的血迹弄干净。  远处隐隐传来鸡叫声时,周墨城基本上把一件“镇长风流尼姑狂,乐极生悲把命丧”的案子做得七七八八了。他吁一口气,趁夜色正浓,踏上了归途。  第二天上午,一个女香客一声惊呼,把寒梅庵的凶杀案传遍了杨柳镇的河东河西。于是,通往东山的大道上,来来往往的人,络绎不绝。寒梅庵里观者如堵,现场被严重地破坏了。  有人报了案。县里派来了法官和法医,调查走访、勘察现场,整整忙了两天,得出了结论:查范雷镇长与静玉尼姑,系奸夫淫妇。此次双双死亡,系二人在苟且过程中,静玉咬断范雷舌头,范雷在剧疼难忍的情况下,一刀将静玉杀死,自己也血流殆尽而亡。此二人行为,有伤风化,为百姓所切齿。因奸取乐,乐极生悲,自行殒命,咎由自取。云云。  由于现场破坏严重,加上村民众口一词的渲染,奸杀现场又是这样明摆着,法官们就匆匆下了这个结论。其实,有些细节没有引起法官们的重视,比如路上的血迹啦,比如静玉口中所含范雷的舌头,血污甚少啦,比如静玉的下身并没有精斑啦,等等。人们普遍认为,这样的人反正该死,死有余辜。谁也没有往他杀这方面去想过。  寒梅庵事件被人们津津乐道了一些日子后,渐渐平静了。但大乔的心里却没有平静过。那晚范雷和周墨城都离开屋子之后,她呆坐在床上像个死人一般。好半晌才惊醒过来,依稀记起丈夫让她打扫血迹、整理房间之事。就赶紧将后园中到江边的血迹清理干净,然后关上后门,将家中的血迹洗刷掉。一直忙到鸡叫二遍,才忙完。刚刚收拾完,丈夫就回来了。大乔偷偷看了丈夫一眼,见他虽然面现笑容,眼里却露出一股杀气,心中不寒而栗。她不敢多问,只是帮丈夫脱下身上衣服,洗去血迹。当丈夫呼呼睡去时,她坐在床上,仍然呆若木鸡,头脑里一片空白。  自此以后,大乔变得更加寡言少语。丈夫不在家的时候,她胆战心惊;丈夫在家的时候,她心惊肉跳。周墨城呢,却和她相反,每次回家,都要多住三天;每次同她讲话,都是软声细语,笑容满面;每次回家,都要同她夜夜欢娱。他仿佛比以前更疼爱妻子了。  不觉过了两月有余,眼看着暑假即将来临。这几天,周墨城同大乔共同张罗着,在家中做好各种准备,打算暑假一到,就将县城的老俩口和小乔接来,一家五口欢度暑假。由于老乔和夫人酷爱吃鱼,周墨城就同大乔商量,买来两口大缸,摆在后院中,养了好几种鱼。天天换水,使鱼儿在缸中鲜活鲜活的。这样,吃起来既方便又新鲜,只要到缸中捞几条就行了。又恐有人从江中摸上来偷鱼,就在后园中,横砌了一道墙,再开了一道门。门一关,后园就变成了内院了。接着,又打扫了两个房间,一间给二位老人住,一间给小乔住。两间房都紧挨着大乔夫妇的卧房,房中讲话声音稍大,相互都能听得到。

  一切安排停当,周墨城和大乔一道进城,将二老和小乔接到了老屋。他们看到家中的变化,都感到很新鲜。特别是小乔,整天价在两口大缸边戏鱼。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。至此,看到父母和妹妹都在自己身边,大乔心里的安全感才一点一点地升上来,心境慢慢稳定下来。  周墨城对二位老人非常孝顺,每天,天麻麻亮就起身,到缸中捞了鱼,剖杀洗净后,或清蒸、或红烧、或炖汤、或做熏鱼、或豆腐炖鱼,天天变着花样,把两个老人喜得合不扰嘴,连连照着镜子摸着脸说,吃胖了,吃鱼吃胖了。  这日清晨,天刚放亮。周墨城听见左边屋里老丈人在咳嗽,右边屋里小姨子在翻身,便稍微放高声音说:“大乔,我今天有点不舒服,你去后园中捞两条桂鱼,剖杀洗好,等一会我起来做糖醋桂鱼。”  大乔应声而起,到后院中去捞鱼。  然而,大乔却没能捞上鱼来。  半个小时后,小乔起来不见姐姐,到后院一看,顿时大叫起来:“不得了啦,姐姐淹死啦,不得了啦!”  周墨城一听,翻滚下床,赤脚往后院奔去。只见大乔倒栽在鱼缸里,扑过去,抱出大乔,轻轻放到地上。又是按压胸部,又是口对口呼吸,折腾了好一会,只是不见大乔醒来。周墨城抬头喊一声“天啊”,就口吐鲜血,直挺挺地倒在地上。老乔与老伴赶来,一见大乔两口子倒在地上,老乔也晕倒在地,慌得两个女人哭天喊地,手忙脚乱。邻居听得周家院子里乱糟糟一片哭喊声,齐齐赶来。  大乔早就不行了;老乔只是心脏病发作,请来医生打一针就哭出来了;那周墨城却只是不醒,医生说,可能是惊悸过度、痰迷心窍。  第二天,老乔能够挣扎着起来了,与老伴、小乔在灵堂里接受着亲友、邻居的吊唁。只是周墨城睡在床上仍然动也不动,张着嘴,翻着眼睛望着天花板,不吃也不喝,任谁喊也不吱声。  第三天出殡的时候,周墨城还是木木的。  下午出殡队伍回来之后,老乔顾不得悲痛,携妻女一齐来到女婿房间,你一句、我一句地劝着他,周墨城只是不言不语也不动。要不是眼睁着、口张着、还有呼吸的话,就像死人一般。三人也太疲劳了,各自悲悲切切,垂泪到房中睡觉去了。  谁知次日天一亮,只听雇来照看周墨城的小护士迭声惊叫:“不好了!周先生不见了,周先生失踪了!”惊得三人又匆匆起身。一看,床上已经空了,人不见了。小护士说:“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会盹,醒来他就不见了!”老乔夫妇俩急得顿足,小乔沉吟片刻,说:“我知道姐夫在哪里!”  小乔穿过大桥,奔过河东街,直取东山。一个多小时后,已经来到周家祖坟边,远远就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圈看什么。小乔分开众人一看,正是姐夫。他的双手鲜血淋淋,新堆的坟头被他用手扒平了。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,眼睛哭出了血。。  小乔一看,痛彻心腑,上前一把抱住姐夫,涕泪直流:“姐夫姐夫,你不能这样啊!”与周墨城哭成一团。  屈指算来,周墨城已经四天四夜没吃没喝了。小乔哭了一会,与众人合力把他送到医院打点滴,彻夜守护着他。  家中,老乔同老妻在商量一件事:女婿再这样下去,恐怕也活不成了,不如把小乔许配给他,冲冲喜,或许有活的希望。老俩口商量停当,就双双来到医院病房,当着周墨城的面,同小乔讲明了这件事。小乔倒也痛快,当场就答应下来。周墨城呢,显然也听到了。他眼睛翻了一下,重重地闭上了。喉咙口呼噜噜响了一阵,好像是一口痰下去了,人渐渐的清醒起来了。 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,老乔夫妻俩给周墨城与小乔举办了婚礼。小乔就从自己住的房间,搬进了姐姐姐夫曾经共同住过五年多的房间。冲喜二字,倒真有奇效。新婚夫妻你欢我爱,使老乔夫妻看了,悲中有喜,倒也略觉慰藉。  假期过后,老夫妻俩放心地回县城去了。小乔在镇上中学当了教师,周墨城还到联中去当副校长。他还像往常一样,一个月回来住三天,同小乔亲热。  第二年四月下旬,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,杨柳镇解放了。此时,小乔怀了孕。周墨城自是欢欣异常,一个月要回家好几趟。  又是合当出事。这一天小乔见天气晴好,就把被子衣服搬到院子里去晒。又把架子床及床板等搬到后院中,将床底下彻底打扫了一遍。扫着扫着,床底下靠近床头的一处墙壁上,有样东西吸引了她。她蹲下来细看,只见雪白的墙壁上,有一块痰迹糊着。用扫帚顺手扫掉,竟扫出一个小洞来,往洞里顺手一掏,掏出了一个小纸团。小乔展开纸团一看,脸上陡然变色!原来纸上写着一行字:我若突遭不测,定是周墨城所害。这几个字已成暗红色,显系血书。下面,还有用毛笔写的一首诗:  一失足成千古恨,再回首是百年身。  寒梅庵中铸大错,遂令周郎起杀心。  先杀范雷与静玉,而今轮到杀我身。  祈望老天显公心,诛杀恶狼报仇恨!  小乔读罢,只觉天旋地转,匆匆赶往县城,一见父母,哭倒在地。  见了血书与绝命诗,老乔悲从中来,含恨写下控诉信,连同血书与绝命诗,送到刚成立不久的县人民政府法院。县里十分重视,当即逮捕了联中副校长周墨城。在铁的证据面前,周墨城百般抵赖不成,只得长叹一声,如实供诉了自己的罪行:  大乔是他按进鱼缸中淹死的!  八月十五之前,周墨城被执行枪决。刑场就设在寒梅庵附近的空地上。就像上次人们争相观看寒梅庵里奸杀案一样,这一次,也是观者如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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