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足之：只有佛陀把“执著”说得透彻明了

佛法中的“执著”，可畏又可亲，可亲又可怕。无论怎么解释，都难以让人明白“不执著”要怎么做才对。前不久，微信上有篇文章谈，道德教育中引用的哲言慧语都是半截话，很是坑孩子。佛法修行中更有类似现象：执其一面，十分强调佛的一个方面教诲，而有意无意缺失了另方面教言，在修行过程中也会“坑人”。曾看了一些高僧大德或祖师大德谈“执著”，也是很难看懂，就是说，即便听懂了也不好操作。我读到《涅槃经》卷三十四，发现佛陀回答迦叶菩萨提问，专门谈了“执著”这个问题。

佛陀高明，口若悬河，用气势如虹的系列排比句，“对比对照”列举了佛弟子犯执著病的种种“病象”，让我们从列举的“执著相”中参悟。

佛说曾作“善见王”前后累世修行，做童子，做太子，登王位，出家，做转轮王，做无量世小国王;诸弟子听了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肯定“有我”和“有我所”。佛说内外因缘、十二因缘、五阴、世界、功德、业行、天道等，名之为我;于是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肯定“有我”。佛为比丘释疑，讲说无我、无我所，一切众生，色不是我，我中无色，色中无我，五阴皆是无常、无乐、无我、无净，无量比丘观此五阴无我无我所而得阿罗汉果;于是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肯定说“无我”。

佛说弊恶众生所受中阴与纯善众生所受中阴不同，于是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肯定“有中阴”。佛为教化极恶众生，开示说造五逆重罪者直下地狱;于是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肯定“无中阴”。

佛为懒惰比丘而说五种退转、两种退道因缘，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断定修行“有退”。佛在经中说，焦炭不能回复为木材，瓶子打破了不能做瓶子用途，烦恼断掉了终究不会重生;诸佛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断定修行“无退”(不会退转)。

佛说如来有生身和法身两种身，生身有生老病死;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言“佛身是有为法”。佛说如来法身即是常、乐、我、净，永离一切生老病死，无有变易;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“佛身是无为法”。

佛讲十二因缘轮转次第，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讲的十二因缘是“有为”。佛给一位比丘开示：有十二因缘不从缘生，有从缘生而非十二因缘;有从缘生亦是十二因缘，有非缘生亦非十二因缘;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十二因缘定是“无为”。

佛在经中说，一切众生所作善恶业，在舍身之时，纯善业者，心(神识)即上行;纯恶业者，心即下行;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心识常存。佛为频婆娑罗王说法时，讲五蕴都是无常的，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心识断灭。

佛在经中说，佛诸弟子接受香、花、金、银、珠宝、妻、子、奴婢等八种不净物，获得正道。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享受五欲(八不净物)也不妨碍圣道。佛又说在家弟子沉湎于五欲之中，不能得正道;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享受五欲就一定妨碍正道。

佛曾给目犍连讲说涅槃是毕竟处，是无所畏，是大师，是大果，是大忍，是大法师，是甘露味，若人诽谤说无有涅槃则会堕地狱;诸弟子听了这个开示，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“定有涅槃”。佛又曾对目犍连说，人的身体哪个部分都不牢固，名为虚空，一切音声，皆为虚空;诸弟子听了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“虚空无为”。

佛在经中说，比丘犯了四条重戒罪，就不是比丘了，也不再生善芽种子;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比丘犯四重罪就失去了比丘戒体。佛在经中曾为纯陀讲法，说比丘有四种，犯四重罪是其中一种，于是诸弟子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比丘犯四重罪仍不失戒体。

佛在经中告诸比丘：“一乘一道，一行一缘，如是一乘乃至一缘，能为众生作大寂静，永断一切系缚愁苦，苦及苦因，令一切众生到于一有。”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须陀洹乃至阿罗汉，皆得佛道。佛在经中说：“须陀洹人，人间天上七返往来，便般涅槃;斯陀含人，一受人天，便般涅槃;阿那含人，凡有五种，或有中间般涅槃者，乃至上流般涅槃者;阿罗汉人，凡有二种，一者现在，二者未来，现在亦断烦恼五阴，未来亦断烦恼五阴。”诸弟子听后不解佛意，宣称佛说须陀洹至阿罗汉，不得佛道。

佛把这些“不解佛意”而执持一端的弘法宣示，称为“诤讼”，诤讼的背后乃是佛的境界，不是声闻和缘觉菩萨境界的人能够了知的。所以，佛陀这样开示：如果有人对佛的“矛盾”讲法心存疑虑且能依照其中适合自己情况的一种教言修行，仍然能够摧破无量烦恼。但是，如果有人对“矛盾”教言中一端视为决定性真理，就是犯了“执著”。佛又说，不论是从他人讲法中听到的讲法，还是自己从经书中看到的讲法，或者是用以指导别人的讲法，对于所接受或运用的教法，不知是度人度己的桥梁手段，始终不能放舍，就是“执著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