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西游记：双林寺和华严寺

到了山西，才知道原来佛教文化在古代山西是那么兴盛。早听说山西的五台山自古以来寺庙林立、香火鼎盛，当初知道也没觉得稀奇，毕竟我老家这样的山多的是（未解之谜，为什么有山就有庙）。但去了山西，观摩了以彩塑闻名的双林寺和华严寺，瞻仰了大名鼎鼎的云冈石窟，我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我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。

从前看腻了寺庙里千篇一律的造像，不得已去朝佛的话绝不会在那些佛像菩萨像上多停留一眼，可现在，明人不说暗话，我实在太喜欢双林华严二寺里泥塑的神佛诸天了。双林寺的彩塑主要塑于明代，华严寺的更老一些，最早可以追溯到辽代。两家塑像都栩栩如生，非常美，但美得各有千秋。双林寺里的造像让我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字眼：法相庄严。那种庄严是我在其他许多寺庙里看到的大佛、菩萨都比不了的，它们会让人禁不住相信，传说中高居莲座、俯览众生的神佛真的存在于世上。

泰然端坐的如来佛，威风凛凛的金刚和韦驮，还有那个震撼到我的千手观音，无不散发着慈悲而威严的气质，令观者屏息，虔诚的佛教徒看到了或许会立刻顶礼膜拜吧。华严寺的神佛塑像就是另一种风格了，神态从容，姿势随性，衣带飘舞，很有动感。我个人更加喜欢华严寺的彩塑，因为它们多了一份灵气和人味，让人感到亲切，不会像往常神佛给人的刻板印象一样庄严可畏，拒人千里之外。

尤其是那尊声名在外的菩萨像，身姿曼妙，双手合十，露齿而笑，呈现出一种阴柔、神秘的美，无怪乎被郭沫若先生称作“东方的维纳斯”了。这里有个有趣的细节，两座寺庙中彩塑的代表作都是菩萨像，但风格迥然不同。双林寺的千手观音跏趺而坐，姿态端正，神色肃穆，尽显神的庄严；华严寺的合掌露齿菩萨站姿自然，裙裾飘飘，笑容安详，充满人的喜乐。我觉得，两者正好体现了人们心中神的两面。

上面两个都只是单个的寺庙而已，要看山西的佛教文化，云冈石窟才真正算得上是重头戏。我也是心心念念了好久了，宣传照片上那个面带微笑的大佛，我从第一次看到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见。去了一趟之后，果真是一饱眼福，雄伟的大佛，惟妙惟肖的菩萨和金刚，精美的佛塔，都没有让我失望，只是石窟如今的模样让我觉得有些遗憾。

云冈石窟始建于北魏年间，年代久远，加之石窟的石质软，易受侵蚀和风化作用影响，现在大部分造像和壁画都损毁严重，有些像直接就只剩轮廓了，看着让人觉得挺心疼。但从那些残留的痕迹，我可以想象到，千余年前，整个石窟从里到外密密匝匝的都是佛像，那场面给人的震撼肯定不逊色于窟内那些几十米高的大佛。可想而知，当年的石窟一定是信众如织、香火鼎盛的朝佛圣地。只是千年逝去，沧海桑田，佛教几经兴衰，善男信女聚了又散，散了又聚，唯余这些石窟和造像默默守在西北一隅，却也躲不过时间的无情铁手。

欣赏着这些或泥塑或石刻的神像，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：神，到底是什么？神佛诸天被虔诚的匠人们塑造得这样美，那神是不是就是人理想的美好的一面呢？但如果是这样，人们为什么会畏惧神，唾骂神，毁灭神呢？

中国历史上发生过不止一次“灭神”的运动，就连统治者带头崇佛的北魏时期，也曾一度灭佛。参观云冈石窟的时候，讲解员介绍，有数尊大佛象征的是北魏的皇帝，我发现其中一尊居然对应的是提倡灭佛的一任皇帝，而且还身穿画满了佛像的千佛袈裟。